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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 去年底,我從海星中心朴神父口中知道二十位印尼船員誤上賊船,除了在船上工時超長外,伙食極差,工作稍慢或偶失誤,懲罰是不許喝水和吃飯。生理的虐待不說,他們如未做滿三年,拿不到一毛工資,因此在船上做五個月苦工,連一文錢都沒見到。

萍水相逢的一群人.JPG  

船員趁在前鎮漁港停泊時,向海星中心求救,因而住在中心等待救援。神父很希望台灣人知道:仲介是怎樣剝削、欺壓外籍船員;而勞委會卻以簽約不在台灣,無法可管,而任船東和仲介逍遙法外。

就因主管機關的放縱,台灣在國際人權評比,和對岸是同等級。而現在政府再三標榜「人權立國」,卻讓外勞在國內宛如奴隸,這是多麼諷刺的現實。(註:由於國際壓力,也為洗刷惡名,「使人為奴」算是人口販運,公權力積極介入,除宣導也保護受害外勞,移工人權較前幾年進步多了!)

我曾多次報導海星中心,知道他們的工作性質,更知道因神父不會說國語,和一般台灣人無法溝通;該中心以保護受迫害的船員、漁民與外勞為目的,本質與資方對立,沒有老闆肯支援;而在本土意識高漲的今天,台灣人只關懷自家人,外勞、外配早就被抹黑,沒人想幫助「外人」。我從教會慈善基金會的徵信中,早就看出該中心的窘況。

因此,當我得知二十名印尼船員在該中心,想到只有吃飯就是大消耗,中心如何撐下去?因此想到請做多年資源回收的芝音去中心看看!是否能以不花錢的方式,幫忙這群落難的異國年輕人。

我們第一次去他們住的頂樓,由於人多床少,大部份人打地鋪。神父讓我們看雙手凍傷,有一指頭壞死的船員。經過半個月的治療,那雙手看來還是觸目驚心,如果他不及時下船醫療,兩手可能早報銷,而船長根本不理會他們的病痛!

芝音發現他們人人一雙拖鞋,就想為他們找雙運動鞋。她又發現中心沒有會說印尼話的工作人員,如何了解他們的需要和想法?於是提出找會說印尼話的人做翻譯。

我找到家住旗津,嫁來台灣十八年的華裔印尼姐妹吳秋娥做翻譯,我們在下午三點多二度到海星中心。我們和二十位印尼年輕人面對面的交談,當然都是透過秋娥的翻譯。

我們才了解他們的年齡從十八歲到二十六歲,學歷從國中畢業到高中畢業,他們都是借貸付昂貴的仲介費才上船,後來調查有七人的家住在很遙遠的島上。他們渴望在台灣打工,然而他們是漁工,依據合約根本不可能。這該是他們最大的遺憾─看到卻吃不到。

早上,中心得知他們返鄉的機票和護照都下來,第三天(一月十一號)上午六點多的飛機,先轉機到桃園,再飛雅加達。他們機票錢是誰付的?中心社工程小姐說:「我們為他們找印尼在台辦事處和船公司代理商,逼迫他們解決船員返家的問題。這些當然是從他們付的仲介費中吐出來的,可是他們拿不到一文工錢,因為他們在無知(被騙)的情況下,簽下不合理的契約。」

芝音這時想請他們吃一頓自助餐?我想他們可能較愛一雙新鞋?表決的結果自然是鞋子。芝音想到他們下了機場回家的路費問題?這時我們才知道海星中心為受難的外籍弟兄姐妹,不僅提供免費食宿的地方,連下機後到家的路費也提供。程小姐說:「如果人少,我們送的錢較多。他們有二十人,我們只能一人送十塊美金。」於是芝音和我決定再送他們每人十元的路費。

芝音還忘不了鞋子,她告訴這群年輕人「我會替每人找雙鞋!同時也會找手提袋來裝東西。」秋娥則說:「我明天買菜,到中心做印尼餐,為他們餞別。」

來自印尼的台灣媳婦是當天的大廚.JPG  

芝音想到他們雙手空空的返鄉,下機後面對的是巨額的債務(為上船繳納的仲介費),就覺得心痛。回家後馬上發動志工社的朋友以及親友捐衣物、鞋子。親朋好友接到訊息,立即將物質送到她家。

惜福組的蔡秀英、張簡素鉁、許春美和芝音在家中,將臨時募集來的衣物分類─童衣、童鞋、玩偶、男褲、女褲、T恤、鞋子、背包,先檢查清潔及堪用度,審核通過後再摺疊起來,放入紙箱內。別看檢查、打包的工作,雖不吃力,但很繁複、耗時,她們做到深夜才停工。

為落難的船員整理衣物.JPG  

第三天上午,秋娥從旗津買了大批食材,騎機車到海星中心做午餐。十二點半,張簡素鉁、許春美和芝音來了,她轎車載來鞋子、箱子、包包請船員抬上來。接著把鞋子放在會議室的地上,包包則放在桌上。

主動幫忙做午餐.JPG  

沒鞋的船員先挑合腳的鞋,每個人選到合適的鞋子。最後有位大腳船員說找不到鞋,惜福三人組不約而同的看中一雙白色真皮運動鞋,拿給他試穿。哈!真像灰姑娘穿上玻璃鞋,簡直為他而來。我們趕緊叫一位會說國語的印尼妹妹告訴這老實的船員:「這雙鞋子是名牌,質料很好。」

        他們拿提包,每個人都挑小包包,開心的離去。芝音目睹他們選包包的情況,急得請程小姐告訴他們「拿大袋子,因為衣物下午才到!否則裝不下。」芝音又問程小姐:「有些填充玩偶,他們需要嗎?」程小姐說:「他們可以當禮物送親朋好友,總比兩手空空返鄉要好!」

看到船員個個笑逐顏開的表情,程小姐感慨的說:「這二十多天,他們天天垂頭喪氣,從昨天開始,臉上才出現笑容。」

一點半吃午飯,秋娥的印尼菜、湯、炒米粉都很好吃,可是船員的食量似乎比較小。我們猜原因,可能太高興,也可能不好意思。因為我多次和原住民青年吃飯,常發現他們和外人聚餐,食量特別小。

吃飯囉!.JPG  

飯後,四名船員坐上海星中心的九人座小巴,到芝音家將惜福組漏夜整理出來的衣物搬上車。芝音後來又發現一些對船員有用的物質,晚上再送到中心。他們滿載台灣人的祝福與禮物,回國面臨另一個挑戰。

第一排是台灣的善心人.JPG  

三天的行動,芝音和我的觀察及討論後有幾個心得:印尼船員還保持純樸、利他的心,以包包來說,他們挑小包包,好的留給別人。其實連吃飯都是如此,有位外籍姐妹的觀察為「在台灣最後吃飯的人,往往沒東西可吃:在印尼最後吃飯的人,吃得最多,因為知道有人沒吃,大家都會留給未到的人,於是量特多。」

當天拿包包時,有個也在第二天返越南的女外勞,聞風下樓到會議室,她一眼就相中一個登機箱,她要。芝音說:「這是為二十位船員,他們優先。」越南女就說:「我的同伴脊椎受傷,我要替他拿行李,有登機箱較方便。」由於她的哀求,加上我以台灣人好搶好貨的心態思考,我們勉為其難的答應。

程小姐看到她拿走登機箱,問我知不知道?我把理由告訴她,得到的答案是:「她她有錢,需要自己去買,怎麼可以硬要!」我說是否回收?程小姐說拿了就拿了。

這也給我們一個教訓,以後再有這樣情況,我們不要立即做決定,而是把此情形告訴社團負責人,因為她們最了解當事人的背景,才不會造成最需要的人沒拿到,貪心的人撐死的情節。(寫於2007年1月中旬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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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wang0802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