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蜀桂的道聽塗說

       去年夏季某一天，排灣族好友來高雄，告訴我最近部落婦女迷上到舊衣回收廠淘寶。和她同車來的表妹，是最先發現那家回收廠的探子，在「呷好鬥相報」效應下，那兒成為部落婦女淘寶的天堂。友人知道我對這種新鮮事有高度興趣，主動帶我去瞧瞧！

     工廠所在地如今納入高雄市，當時還屬大寮鄉。雖說住高雄三十多年，我只熟悉文化中心附近的街道，鳳山就不熟，大寮對我更是陌生。只見她的車在很偏僻的大路上左轉右彎，接著馳進小路，最後停靠在沒有任何招牌的大鐵皮廠前。

     在識途老馬的帶領下，我們很快的走到生產動線前，只見小山貓把舊衣服倒入像張開大口的鐵漏斗中，然後從鼻管吐出，一批批衣服隨著輸送帶，緩慢的走秀。那景像有些像機場行李箱輸送，只不過回收廠的輸送帶是直線，機場則是轉盤。

     輸送帶兩旁站著幾位戴著口罩的婦女，她們各司其職，有人將八成新的牛仔褲攔截；也有人看到嬰幼兒衣物就拿走；有人拿外套……總之她們都是個中老手。當負責的衣服量多，她們會推到另一處堆放。還有兩三人負責整理衣物及打包，我們進出口處，有個像老闆娘或總務的女子，負責結帳及收費。

     記得八八水災後，梅山村居民住在我們教堂，當他們離開前，我參加整理各界捐來的舊衣服，當時每人都要戴口罩，才不會被異味侵襲。可是站在舊衣回收廠，不管走到任何角落，我聞不到絲毫異味，也沒有一點灰塵，這是讓我第一驚奇處！

     排灣表妹是該廠的熟客，她知道在那裡能挑到中意的東西，我和友人則像無頭蒼蠅，沒目標的亂闖。好不容易看中一件衣物，工作人員立即制止：「那是要外銷的」。本來就沒想淘寶，我乾脆亂逛！

     我第一個疑惑是這麼多衣服的來源？這麼乾淨該不會來自台灣？後來發現有新竹某國中制服，也看到台南幼稚園的書包，可以確定是台灣同胞的愛心。不久發現不少日本衣物，我找到一條真絲織的和服腰帶，想來該是日本老奶奶往生後的遺物吧！

     在廠方收費員旁有位年輕女子，一直在摺疊八成新的女子上衣和裙子，我以為她也是該廠員工。表妹說：「她是中盤商，每天都在這裡挑新的衣服，經過整理後，再批給在市場或夜市賣二手衣的攤販。」

     表妹又說：「到這裡挑貨的中盤很多，別人偶而出現，而我每次來，一定會看到她。」

     午休時間到，我遇到一員工，問她在這兒上班多久？她說有十多年。請教「舊衣物來源」，她說：「以前都是來自國內舊衣回收箱，後來各地都有類似我們公司的工廠，家數一多，我們公司的衣服就不夠，所以現在也從日本進口舊衣物。」

     我看很多衣服打包，問她那些衣服的出路？她說：「公司有五類衣物不賣，從輸送帶就攔下（那就是我們被擋的理由，我己忘了是那五項？好像有嬰兒服飾、睡衣……）；以及小販及散客挑剩的衣物，公司都打包外銷到落後地區。」

     那時我又是一驚，舊衣買賣原來是大企業，還兼做進出口貿易。這家舊衣回收廠至少養活十多名員工，還有二手衣攤販，以及靠出售回收舊衣做公益的社福團體。

     因為有整理舊衣服的經驗，我對社福團體把回收的舊衣服，直接賣給廠商的做法能接受。沒整理回收舊衣物，絕不知那是多麼耗費人力及時間的工作；好不容易整理好的衣物，銷售管道在何處？這些瑣事對規模不大的弱勢團體，都是不可承受的壓力！

     我已經忘了那天表妹淘了什麼寶！只記得一件35元，據說以前很便宜，就因為聞風來的部落媽媽太多，因此漲價。我想起收費的人該是老闆娘，因為她零頭不算，還大方的送一件。至於長期批貨的生意人，想來該是論斤計價吧！

我覺得不管景氣好壞，舊衣回收廠似乎立於不敗之地，因為不必買昂貴的機器，也不須請很多工人，每天還有現金收入。難怪多年前，某經濟刊物曾說，資源回收業是高獲利行業。

（註：我那天帶了相機，很想照幾張相，但怕惹麻煩，只好忍住。又因事隔一年，許多細節也忘得差不多，再不寫，明年可能全忘光！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