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蜀桂的道聽塗說

        我住在樹海之上，樹下則是長條的步道，這種居住環境，是都市人難得的福氣。而我們為了這美景，曾經與大排水溝共處十多年，熬過夏日令人作嘔的腐臭氣，才換得今天的好環境，也算苦盡甘來。

     我們家前的大臭水溝，正確的學名是「二號運河」，據說該是陳啟川主政時，截彎取直後的面貎，因為早先是自然形成的河道。我見到的大排水溝，兩邊已是水泥壁，溝旁除了一排高大的喬木外，樹下蹲著綠綠的灌木，那是已成矮籬的七里香。當朵朵小白花綻開時，濃郁的香氣怎樣都抵不過溝底的穢氣，我不知當年栽種七里香的公務員，是否有此用意！

     我原來不曉得臭水溝兩岸成排樹木的名稱，認識植物達人洪田浚後，他告訴我是「能制服吸血鬼的桃花心木！」。最近友人說：「桃花心木也是民間避邪驅鬼的佳木！」也因為它長得慢，木質堅硬，是做傢俱的上等木材。

     我家客廳和書房，面對一片綠海，所以我和桃花心木可說是朝夕相處，相看兩不厭。不知是否習慣成自然，從沒留心它的變化。記得十多年前某一天，我突然發現有棵樹好像被人灌毒藥，整棵樹的葉子全部枯乾！

     是誰謀殺它？我的心在淌血！本想打電話向里長報告，只因雜事多，沒時間反映。自此我開始注意那棵樹的變化，過兩天它的葉子掉光，再過兩天樹上掛滿嫩綠的小葉片。然後我再觀察它的左遴右舍，才發現所有的桃花心木都有同樣的改變，原來南國的春天，是某些樹木變裝的時節。桃花心木變新裝後，菩提樹才開始落葉，穿新衣。

     水溝未加蓋前，春天兩岸樹木換新衣前，掉落的枯葉，全在溝底腐爛，接著就以惡臭來回報兩岸的住家嗅覺。如今落葉紛飛的兩週，區公所天天派人來掃乾葉，裝進幾十個大黑袋內，再擇日一塊運走。

     有一年四月，大陸作家來台交流，我是地陪，無意說出：「從我家門前的落葉，可知春天來到了！」他一臉錯愕的說：「不是『一葉知秋』！落葉是秋天的景象。」我說那是中原的樹種，而亞熱帶植物，也有它們的生理時鐘，和北方迥然不同！

     今年我仔細觀察桃花心木的換裝大秀，才發現它們換衣速度極快，從第一棵領頭樹開始變黃，到所有的樹都換上新衣服，用不到三週。第一棵樹葉枯槁時，其他的樹都還綠意盎然；一陣風，它的葉子隨風飄落，其他的樹似乎無動於衷。那曉得一兩天後，它們的葉子幾乎一夜變黃，地上枯葉立即將地面蓋住。

     葉子落完，連著葉子的細枝，像完成使命的也落地。那時裸體的桃花心木，除了褐色樹幹、樹枝外，許多枝頭還掛著比拳頭大的褐色果實。接著果實迸裂，像塑膠片的果皮，除掉得滿地，還飛到我家陽台和樓頂。再眨眼，原本光禿禿的桃花心木，很快的換上新衣。如今眼前是一片翠綠的樹海，美得令人心醉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