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蜀桂的道聽塗說

        總統大選後，我又坐上朋友的車，到高雄縣、屏東縣的養羊牧場參觀。那些羊農都是她的客戶，有的人買乾草、苜蓿粒，也有人買飼料。她到客戶的牧場，主要是收飼料費，其次是關心羊的成長情況及行情，最後也兼做羊農牽手的心理輔導師，傾聽她們的心聲。

我這個都市土包子，跟著她做家庭訪問，認識不同性格、能力的羊農，間接的了解農村經濟問題，所以我覺得隨朋友拜訪客戶，對我來說是戶外教學。

     那天她的車在高屏兩縣走了兩百多公里，訪問了幾家養羊的牧場，規模大的場有一千多隻羊，規模小的羊場，也有兩百多隻羊。我發現不管羊場的大小，羊農的精明與遲鈍，牧場的天空都是烏雲密佈，因為羊奶滯銷，羊肉價格低落，農家的收入急速減少，可是固定的支出依舊，「錢」把每個羊農壓得喘不過氣來。

     以那位大場的主人來說，由於羊乳銷量急速下降，契約羊奶廠收購羊乳的價格打折，目前一個月少賺三十萬元。另一位羊農，春節前有人要買種母羊，出價三隻十萬元，他沒捨得賣。如今羊乳收購價暴跌，母羊生產過剩的奶，不知如何處理？而飼料費還得照付，對羊農資金的調度，都是壓力，所以他決定賣種母羊，一隻才賣一萬兩千元，因為少賠就是賺。

靠賣小羊周轉的羊場，最近的日子都很難過，因為羊價低迷，誰還要養羊，於是買主一下子都消失。眼見小羊天天啃錢，羊農怎能不著急和心疼呢？於是小羊的行情大跌，此時也是資本雄厚的有心人，下場養羊的最佳良機。

     羊農的憂愁與無奈，說來都是阿蓮鄉羊隻口蹄疫的後遺症。談到那件轟動全省的事件，羊農間說法紛紜，有人認為陳姓羊農是羊販，羊的來源可疑；有人覺得陳姓羊農太小題大怪，死幾小羊是家常便飯，何必找官方處理呢？還有人覺得內情不單純，有人設計的陰謀……總之，羊農對肇禍者非常不滿。

     也是那天，一位羊農對這次口蹄疫，提出官方查證的「烏龍」版。他的理由是陳姓羊農的小羊，一出生就打口蹄疫的疫苗，和規定不符，按疫苗說明羔羊滿半個月後才能打預防針。其次，和該羊販一起買羊的同伴，發現羊隻暴斃，懷疑有口蹄疫，趕緊跳樓大拍賣，以很便宜的價格出清所有的羊，這也是小羊出生後，羊販立即注射疫苗的理由。

     也因此，一般羊農絕不會因小羊死亡，把死羊拿到家畜防治所請求化驗，他因心虛卻做了。小羊才施打口蹄疫的疫苗，檢體當然呈現陽性反應，防治所的官員可能在焦急和恐懼疫情擴大，於是快的做出明快的決定，立即到牧場捕殺所有的羊。全省民眾從電視畫面看到那一幕，於是「羊」成為市場毒藥，炙手可熱的羊肉行情，立刻跌入谷底。

至於撿到便宜貨的那些羊農，戰戰兢兢的養羊，兩三個月過去，沒料到所有的羊，至今都健康活潑的生長。兩相對比之下，讓有判斷分析能力的羊農，發現家畜防治所的官員，做了一次烏龍的判決，倒楣的是全體羊農。

有人說「錯誤的政策比貪污更可怕」，從這些年政府許多措施，讓大家都同意這句話。可是卻沒人曉得，農政單位發佈錯誤的疫情，農民得承受多少的傷害，他們的損失能申請國賠嗎？

從羊農愁眉不展的言談中，我發現農政單位在事件未明前，輕率的向媒體公布疫情，對羊農界來說，非常不公平。因為即使事後有關單位再改正說法，但禍害己造成，很難彌補農民的損失。

從消費者的角度，我又有另外的顧慮，這波受害慘重的羊農，以後對農政單位，可能採取隱瞞災情的做法，絕不讓真相曝光，免得遭受無妄之災。（本文寫於2000年4月28日）

從這件往事可看出，酪農業（養羊、養牛）的風險有多大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