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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年前,除了少數公教人員,因公可進入山地部落外,一般平地人,想進入山地管制區,真是門都沒有。所以我每次亮出進部落的年代,總會換來許多人的訝異,他們首先想到我的高齡,其次是戒嚴期間,如何闖入?我的答案很簡短「因為信天主教,隨神父上山」。

民國六十年,在中部山區傳教的神父,發現山地的年輕教友,紛紛下山工作,更查覺台中許多工廠,有不少來自全省各山區的山胞青年,於是想到在台中成立一個服務處,專為在都市討生活的山胞服務。他們在找人時,我正放出想上山工作的訊息,因此接下此工作(現在才曉得,我也有締造「台灣第一」的記錄,可惜至今未被原民會發掘。)。

幾位神父都希望我不時到部落住幾天,以便了解原住民的生活及想法,才能和山胞青年溝通,也能幫助他們的父母。所以我可以名正言順的上山,吃住都由教堂免費供應,各地神父還要義務介紹族群的特性,這種在職訓練對我的幫助極大,因為當時有關原住民的書,市面上找不到一本,想認識部落只有靠自己的體會。說來我很幸運,在專家的引領下,很容易進入原住民的世界,也成為我今日寫作的泉源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我最早去的部落是南投縣仁愛鄉的過坑,離埔里極近,居民都是布農族,記得南投客運駛進部落,道路兩旁都是黃澄澄的柳丁,離部落較遠有些綠油油的水田,從外表看來,部落居民生活該不錯。已在部落住了幾年的吳叔平神父卻告訴我「村裡大部份土地都扺押給漢人,布農族人全成為工人,只能賺些工錢。

我住的地方,位於教堂上的山坡地,站在屋外整個部落都呈現在眼底,而青翠的山巒與黑色石板屋頂的低矮民宅,構成一幅極佳的風景圖。遺憾的是:那時村民的住宅,對我來說是禁區,因為他們的衛生習慣欠佳,又喜愛養狗,從前的人養狗,不會給狗洗澡,狗身上自然有跳蚤,偏偏布農族人和狗的關係密切,因此每家都有不少跳蚤。奇怪的是,跳蚤最喜歡找外地人下手,我們進入民宅,一定帶回不速客,混身又癢又痛,直到把那小蟲揪出來,才能解除「蟲蟲危機」。所以神父再三警告我,少進村民的家,他也不致遭到池魚之殃(跳蚤跟著我到處下車)。

神父舉行彌撒、看望教友,我都參與,當時吳神父已能用布農話和教友對談,我則像走到外國,只能鴨子聽雷,事後再問神父內容。也是在這個機緣下,我生平第一次參加布農族的婚禮,同時也吃頓令我終生難忘的喜宴,真的想忘都忘不了。

     因為在教堂舉行婚禮時,著白紗禮服的美麗新娘,爽快的答應「願意」,大家都為這對新人高興。可是當我們進到女家,在擺設喜宴的客廳坐下,傳入耳畔的卻是新娘一陣陣哀傷的哭泣聲。新娘為什麼傷心痛哭?自然引起我們的好奇,打聽之下才曉得,到平地工作一段時間的新娘,有個要好的平地男朋友,卻沒料到父親將她許給部落裡,一位已有孩子的離婚男子。由於布農族是保守且父權極大的社會,子女的婚姻都由爸爸決定,孩子沒有反對的自由。

     她無奈的回部落,臨走前和男友約好,婚禮前一晚在部落外會合,兩人一起私奔到台北,打造新生活,沒想到信誓旦旦的男友,竟然失約了。她等到半夜,只好像命運屈服,但是內心又不甘,而婚禮的結束,代表她從此無法擺脫這不幸的婚姻,怎能不傷心欲絕呢?

     我還記得吳神父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後,對新娘的處境很同情,於是懊惱的說:「她為什麼不早說?即使在婚禮中,她也有權說『不願意!』我可以不祝聖這樁婚姻,唉!現在都來不及了!」

     就因為遇著這樣的喜宴,我們都沒有心情吃飯,所以那頓喜酒,吃些什麼菜,腦海中沒有任何印象。唯一記得的是:喜酒是請山下埔里的辦桌業者做的,自然是台菜口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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