印尼排華早就惡名滿天下,特別是1998年5月發生的排華事件,更引起全球華人抗議。而印尼禁止華人讀華文,甚至改中國姓名為印尼名,早就是舉世聞名的惡行。
我像一張白紙,帶著這三種想法到印尼,半個月走訪兩大都會,拜訪華人家庭,最後對華人在印尼的處境,竟得到「沒有政治力的殖民者」答案,相信這該是許多做外配服務的社工,感到錯愕的結論吧!
從進入雅加達機場,我遇到的海關、警察、搬運工……都是印尼人;住飯店及到百貨公司吃飯,所有的工作人員都是印尼人,消費者卻都是華人。問友人「百貨公司裡為什麼都是華人?」她說:「這是華人區,消費者當然是華人!」
友人家住印尼第三大城棉蘭市,不管三輪車夫、黑手等做苦力的人,都是印尼人。華人都做什麼?答案是:「有錢的華人是大老闆,會請許多印尼員工;一般人則做生意,華人不會做工的。」
友人家請一位印尼女人,天天到府打掃房子、擦地、洗衣。女主人說:「那工作很累,交給印尼婆做!反正工資不貴。」原來在印尼的華人婦女,不屑做這種粗活。
我後來才知道,一個印尼女佣,每個月工資合台幣一千多元,因此經濟過得去的華人家庭,都會請印尼佣人。如果家中空間夠,請兩三個女佣更是普遍。我們到一個華人朋友在山上的別墅,因為庭院大,房子多,請了兩個印尼家庭負責清掃、照顧等工作。
我發現印尼華人特愛休旅車,滿街都是休旅車。再看每輛車都光鮮亮麗,原來家中女佣每天都要刷洗車子,因我見過女佣以抹布清洗汽車的畫面。而多數車主即使有駕照,也會請印尼人開車,是增加印尼人就業機會?或是有老闆的架勢?甚至有意外由印尼人出面擺平?總之,我是不懂他們的用意!
最令我訝異的是:不管在雅加達或棉蘭或萬隆,鬧區街道旁的店面、高級的別墅區、住宅大廈……都是華人區。我很疑惑的問華人:「印尼人到底住在那?」有的華人朋友對我的疑問,拒絕回答,甚至裝做沒聽到。只有一兩人輕描淡寫的說:「在鐵道邊或河邊搭的非法木板屋內。」
友人家附近是鐵路平交道,我利用半小時的空檔時間,跑到鐵道旁觀察。天下窮人到都市打拼,都是從最邊緣的惡劣環境起步,我還記得五十年前,台灣縱貫鐵路旁,也充滿以鐵皮、木板搭的違章建築。
我問主人家對鐵道旁印尼人生活有何認識?他們說:「知道印尼人住鐵道旁,從沒去過那裡!」其實鐵道離主人家的距離不超過一百公尺,華人根本不想理睬印尼人,連談論都認為是多餘!我這個客人,自然要識相,別緊追此話題不放。只是心中總覺難過!
雅加達的華人,對近海港華人區常淹水,怪罪於印尼人群聚海邊和河邊,因衛生習慣欠佳,以及堆積的垃圾,造成河港的淤塞,以及清澈河水變黑龍江的悲慘現實。
從華人將印尼人視為「賤民」的心態,我不由得想起前幾年做旗津阿嬤故事的訪談經驗。從阿嬤們的敘述,得知當時深宅大院的高級住宅區,都是日本官員宿舍;日本子弟的學校,設備齊全;哈瑪星的店面,老闆全是日本人。當時住在旗後的大多數台灣人,都是苦力階級。
日本人來台灣找錢,開造船廠、印刷廠……日本政府修築高雄港、發展蔗糖工業,目的就是利用台灣的資源,賺了錢來養國家。從阿嬤們的回憶,我深深體認,在日本人眼中,台灣人就是「賤民」!相似的場景,竟在印尼街頭巷尾出現。只是在印尼的華人,沒有任何政治實力,竟擁有雄厚的經濟力,真是怪事!
越挫越勇的華人,仍把印尼當做淘金寶地,和日本人殖民台灣的心態有何不同?莫怪華人要以高姿態,視印尼人為「番仔」、「土人」。這是我在印尼半個月,從表面得來的印象,自然對被壓迫的印尼人,發出同情和不平之鳴。
然而我從網路搜尋得來的資訊,得到「印尼從荷蘭時代,就禁止華人在農村購地」,換言之,華人沒有務農的資格,也就是不讓華人落地生根。我將此發現和老公討論,他說:「歐洲對猶太人也有此限制!」
其次,印尼獨立後,對華人有許多歧視和排斥的政策,最簡單的說:華人不可從軍,也不能當公務員,更沒有從政的資格。難怪我在公領域,看不到一張華人的臉孔。
印尼政府除剝奪華人的基本人權外,更在經濟上對華人加以侵吞和打擊。80年代以後,印尼政府才開始解除對華人的多種管制,逐步向自由市場經濟過渡。轉為採取「利用為主,限制為輔」的政策。
短視的政客,樂天又善良的百姓,讓華人在夾縫中生存及壯大。看來華人對印尼土地和人民,沒有感情和歸屬感,其來有自!我們這些外人,一廂情願的同情印尼人,對胼手胝足打出一片天的華人,予以譴責,那是非常不公正的評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