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蜀桂的道聽塗說

        三十年前，在台中教區山地傳教的瑪利諾會神父，目睹原住民青年紛紛下山，到工廠謀生，因此在台中大雅路天主堂成立「山胞青年生活輔導中心」，我在因緣際會下，得到那項工作。因為我對原住民的陌生，於是到部落住幾天成為我的在職訓練，當時在南投縣仁愛鄉三個布農族擔任本堂的吳叔平神父，是該計畫的發起及執行人，因而過坑、武界、曲冰三部落，是我最常去的部落，也因為常接觸，在無意中見識到布農族的巫術，因此對原住民的巫術極感興趣，到部落總會打聽一下。       當時過坑的布農族人，都已放棄傳統信仰，村民不是信奉基督教，就是信天主教，所以村民的婚喪喜慶都由教會的神父、牧師來主持。有次到部落，我正巧趕上婚配彌撒，新娘長得很漂亮，新郎也是同部落的人，年紀看來比較大，據說這是新郎的第二次婚姻。

       新娘的妹妹經常到教會走動，所以中午的喜酒，我們自然跟著神父去享用。由於神父是貴客，享受特別待遇，酒席就擺在女方家的客廳，其他的客人則在院子。當大家正吃著閩南風味的佳餚時，從新娘的房間傳來嚎啕大哭聲，聽起來像很傷心，也讓原來的喜悅心情，變成一肚子納悶。

飯後我們問幫神父煮飯、理家的阿繽，新娘為何那麼悲傷？答案竟是「她下山工作，結交平地人的男朋友，感情相當不錯。布農族子女的婚姻，都是父親作主，她竟然要和離過婚的中年男子廝守，心中自是不甘。她和平地男朋友原約在婚前一天私奔台北，卻沒想到男友失約，她只好隨父意嫁了，只是想到男友的膽怯，自己的歹命，忍不住傷心得痛哭失聲。」

幾個月後，我又去過坑，仍借住神父的宿舍，見到阿繽，忍不住打聽哭泣新娘的近況。她說「懷孕了！」，誰的小孩？我好奇的問她。沒料到答案竟是「那天的新郎。」我不解的問她「為什麼，難道新娘改變心意？」

阿繽臉上露出神秘的笑容，接著說「那是巫術的緣故。」我訝異的又問「巫術可以改變人的心意？」阿繽點頭說：「她的家人請巫師作法，把念過咒語的餅乾、水果拿給當事人吃，如果她沒有戒心，咒語就生效，即使她再討厭對方，也會改變心意，從此死心塌地的喜愛對方。假如她對每樣食物都警惕，巫術就不發生效果，可是人的注意力有限，總是會鬆懈下來。」

        這是我第一次得知布農族巫術的威力，這些年我不管遇到那裡的布農族，說起這件真實故事，他們的結論都是「嗯！不錯，這是標準的布農巫。」幾年前我到高雄縣桃源鄉，和專門研究布農族巫術的瑞士籍賈斯德神父談這則故事，他說：「這是布農族最普遍的巫術，我們這裡最近也發生一件類似的事，有對夫妻先生到台北市工作，太太不喜歡，請巫師作法，也不必用食物，拿先生的衣服念咒也有效，那位先生很快離開台北，返回山上。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恐怖的詛咒

        我遇到第二件布農族的巫術，我和當事人相處一段時間，最後的結局是從吳神父的信中得知，他以很訝異的語氣說：「他的父親是巫師，曾咀咒她日後會『因肚子痛而死』沒想到竟然一語成讖」。也就是這封信，讓我對布農族的巫術另眼相看，有機會就想打聽各族群的巫術。

        她是吳神父的教友，四十多年前的部落，家家的經濟都很困窘，大多數孩子念完小學就得找工作。神父鼓勵年輕人學一技之長，日後可以謀生，於是挑選幾個聰明、乖巧、勤勞的女孩到埔里鎮的美容院學燙髮。她就是其中之一，在大多數女孩受不了學徒之苦，半途而廢後，只有她和另一個女孩堅持到底，熬成美容院的師傅，可以獨當一面。

       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，她和同村的男子來往極密切，神父因此撮合這段姻緣，她也同意，於是為她主持婚配彌撒。神父萬萬沒想到，她竟在新婚之夜，離家出走，從此不再回山上。因為她的沈靜、苦幹，加上技術不錯，儘管當時平地人對山地人極歧視，她仍受老闆的器重，工作一直很順利。

        可是她後來與他人有孩子，對方卻不要她和小孩，神父找她山上的老公，希望讓這對有名無實的夫妻破鏡重圓。沒料到她打死不願回山上，也拒絕與丈夫和好，就在此時，她的公公咀咒她「日後要因肚子疼而死」。

        她產下長子後，嫁給一位小學老師，生活也算安定，在懷第二胎時，離預產期還有一個月，因為長子調皮，她找老大吃飯，兒子在她的懷裡掙扎一會，當時沒知覺，半夜突然腹痛如絞，第二天早上送到醫院，竟然因妊娠中毒，急救太晚而死。

       由於她懷第一胎時，我陪她到醫院做產生檢查，生產時也在那家醫院，一切都沒問題。當她懷第二胎，除了有經驗，還有位疼她的老公，怎樣都不至於死，這是我百思不解的謎。神父聽村人說，她被巫師公公下過「咒」，該是唯一可解釋的理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