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最早到過坑,不是民國60年冬天,而是55年~58年暑假的某一天。好像是教會主辦的暑假活動,目的是讓台中的中學生關心「山地人」(那時還不曉得他們是布農族)。

還記得那是個下著小雨的午後,我們到教室破爛,操場陽春(只有跑道)的國小,看小學生的賽跑。令我驚訝的畫面有二:小學生的運動會,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共襄盛舉。我的求學經驗,小朋友運動會有啥好看,當時忙碌父母那有閒情到學校觀看。

國小操場及練球的小學生  

 

其次,儘管大熱天,小朋友身上多穿毛衣,當然都打光腳。當時我們對小孩夏天穿冬衣不解,以為他們對氣溫不敏感。後來才了解,雖是炎夏,部落日夜溫差大,以不變應萬變是當時的做法。

最近到部落,從國小經過,發現教室早就是漂亮的樓房,操場是pu跑道,籃球架、棒球網等設備都齊全。而在操場練習棒球(或壘球)的男女小學生,個個都穿紅色運動服,腳上都是球鞋,彼此以國語交談,他們和平地小孩有何差異!

     四十多年前我去部落時,不管在路上或教堂裡的小孩,基本上只說母語,加上喜愛自由,因此他們不喜歡去學校。我曾聽在部落教過書的友人說:「小孩不想上學,我每天先去教室看一眼,然後到孩子的家或樹上,把學生抓到教室」。

     民國六十年底,我坐吳叔平神父的吉普車到過坑。車子進入部落,路兩旁的農地,都是柳丁樹,鵝黃的柳丁掛滿樹枝,真是好看!如今想起來,那年頭柳丁是新興水果,價錢很好,農家自然搶種。

記憶中,神父說那些果樹都是漢人種的,賺錢的是漢人。奇怪的是,我最近和過坑的友人提起往事,她們卻說是自家父親所種,但沒賺到錢!我不知真相是什麼?

如今柳丁早就從部落的土地消失,由檳榔樹取而代之。那該是排灣族、阿美族的部落景觀,怎麼移來布農部落呢?想來該村的天然環境,能長出高品質的檳榔,有不錯的行情,因此越種越多!也因為種了檳榔,原本不嚼檳榔的布農族,竟有不少人變成紅唇族!

     友人的家位在部落最主要的大馬路旁,有天早上,我站在院子觀察往來的車輛和行人。機車、轎車、休旅車都有,就是沒有大巴士。我想起以往部落人出外的交通工具,除了雙腳外,往來埔里過坑的南投客運,是最重要的客、貨兩用車。

     巴士載客是天經地義的事,為什麼是貨車?在汽車少的年代,在鄉間小路趴趴走的巴士,很自然成為穿梭各村的黑貓,從城市到鄉下的車內有郵件、豬肉、豆腐、水果……;從鄉下開往城市的貨物變成山產及農產。總之當年的客運車內,不僅擠滿人,還堆滿不少貨物,不管冬夏,沒有空調的車內,總是洋溢異味。

     記憶中像迷你大賣場的雜貨店,現在由第二代接手。卻因家家有交通工具,加上巡迴賣菜車的普及,生鮮食材退位,現只賣兒童零食。以往部落最暢銷的米酒,現在已被啤酒取代;有檳榔文化的排灣、魯凱、阿美等族群的部落,沒人賣檳榔,反而在布農族的部落,見到「檳榔」招牌。

     從汽車我想到四十年前,吳神父的吉普車是部落唯一的一輛汽車。神父不管從埔里返村,或去埔里,汽車馬達聲總吸引一群小孩在車後叫喊及奔跑。神父車速極慢,開心的以布農語和孩子們交談。而在路上只要遇到村民,神父都主動停車,請他們搭便車。那些溫馨的畫面,永遠烙印在我的記憶深處。

     部落有重病的村民,急需到埔里看病,神父一定專車送去。而在埔里過世的村民,往往也靠那輛吉普車載回村子。現在想起來,我們從來沒有因吉普車的多功能而膽怯,或許因為信仰基督,百無禁忌吧!

      如今,部落人家至少有輛機車代步,很多家庭還有轎車、休旅車、小貨車。沒有人往返埔里要靠客運,這也是南投客運不再跑部落的主因。

      至於部落的房屋,印象中是石板屋,但外觀和排灣族不同。那時部落所有的房子都是平房,連教堂也不例外。屹立山丘的教會招待所,原來興建目的是做修女宿舍,修女沒去部落,後來就成為到部落客人的免費民宿。

     印象中,部落大部份人家的石板屋,不僅矮小,窗戶更小!我還記得每家廁所都在室外,好像是政府補助經費興建的。至於室內擺設,我就不清楚,原因是主人吳神父,擔心我們隨便出入民宅,把狗身上的跳蚤帶回宿舍,引起蟲蟲災害!在殺蟲劑稀少的年代,避免危險上身是良方。

     如今村子裡處處可見貼了瓷磚的現代化洋樓,朋友家的平房,外壁也是瓷磚,還有前後院,大可做為民宿。村裡也有些鐵皮屋,那些是九二一地震後的產品。雖然看似臨時建物,但都佔地幾十坪,該有的設備及家電、車輛一樣不少!

洋溢布農族風情的壁畫  

     短短四十年,過坑部落的風光、建築……都有翻天覆地的大改變。我在部落閒逛,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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