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蜀桂的道聽塗說

        暫時在本堂避難的桃源鄉梅山村、二集團村民，在八月底將移居陸軍官校。我本來對政府此項決定有些不以為然，可是想到南橫路打通至少要半年，加上新流感疫情的蔓延，這對群居且席地而居的布農族人，真的非常不利。

當我從電視畫面看到為災民，設在營區的住宅，以家為單位，每戶有獨立的空間；每人也有一張床。從為災民的健康及隱私考量，顯然住營區比住本堂要好多了！

     只是不管負責服務的教區工作人員，或送救援物資的單位，原來都有長期抗戰的打算。想想十年前九二一地震，災民至少住了三個月才移居組合屋、貨櫃屋，救災績效欠佳的馬團隊，災民避難的日子可能更長！那想到慢郎中，竟明快的承擔照顧災民的重任！

     周日下午兩點，是我值班的時間，結果倉庫暫停服務，我和另一位志工被負責人叫到另一房間做包裝工。原來民間送來的物資，以香皂、牙膏、毛巾、洗衣粉等清潔用品最多。這是每人都必用的消費品，又可以長放，加上善心人士送的塑膠小盒和大塑膠袋，於是決定送每人一包清潔袋，加起來高達十六項。

     做包裝工前，我得到的訊息是物資室剩下的東西，或隨他們到營區；沒時效性的則送回道明于斌樓倉庫庫存，待下次災變時再救災。當我回家吃晚飯，照預訂8點到物質室整理東西時，被屋內屋外都擠滿人的畫面嚇著。

進屋後才發現除了三位高雄人的志工外，還有玉管處三位負責看管物資的布農族工作人員，而在本堂避難的族人，則排隊順序拿他們想帶走的東西。我還沒弄懂「搬貨」規則，好像是總指揮的許文龍，拿著大聲公宣佈「你們喜歡或用得上的東西，只要能搬走就儘量搬！我們不知這些物質搬到營區，你們是否還這麼方便拿用？」

     看來這該是決策小組開會後的最後決定，也是避嫌及去除後患的最佳選擇。因為這些物資是各界為他們捐贈，貨主自然是他們。如果以節約為前提，留到下次使用，一定讓人詬病；而將物資再搬走，更是一件大工程，誰來做？

     我一下子從物資守護者，也就是警察的角色，立即變成聖誕老婆婆，以充滿慈祥的語氣對他們說：「你想要什麼？隨你挑！隨你拿！拜託你用力拿！這些全部免費！」想來真是極反諷的情景。

     不要錢！隨便拿！這比拿聖誕禮物不知快樂多少倍的夜晚，卻沒在他們臉上看到歡喜的笑容。對價格有觀念及精打細算的人，眼睛從進門後就在物資箱中巡視，要拿就拿物超所價的東西；有些人以「多」為樂，泡麵一抱就兩箱、礦泉水一箱、衛生紙一串；也有些人盲從附和，別人拿什麼；說什麼好，他就跟著拿！最讓人不解的是：有些人懶得拿，勉強來了，也不想拿！真的是一樣米養百樣人！

     也因為發現現今的布農人心靈，早就被漢人教壞，變成「弱肉強食」的社會。因此當大家找了好久的奶粉終於出現，我們四個漢人有了衝突，怕麻煩的人主張：「誰要誰拿！」另一個意見是「給需要的人，以小孩和老人優先！」在場的人都同意後者的意見，於是要拿奶粉必須經過村中代表的認定。

     我第二個發現是家教的影響力，凡是異常精明的父母，子女搶東西絕不手軟！全家總動員的結果，拿到的物質幾乎可開家小雜貨店。不貪的父母，養不出胃口大的小孩。懶得下樓搶物資的人，想來也教不出勤快的小孩。

     最後一個感受是：志工整晚維持秩序，幫忙他們找出需要的東西，竟然沒聽到有人對大家說句「謝謝！」，或許「要拿什麼？」塞滿他們腦袋，無暇感謝？或是他們認為「這些是社會大眾捐贈，找誰謝？」因而露出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。

我不知這群客人心裡的想法，但看到幾個孩童「貪得無厭」的舉動，不由得想起四十年前，布農小孩的純真、靦腆與客氣！時代真是改變，我在最深山的部落，也看不到當年拘謹、內向、知足的布農人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