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教育部高官說出「外籍媽媽孩子生得太多,素質欠佳……」一席話,引起一陣譁然,媒體更是大加撻伐。以我這一年來,和因婚姻而來到我們周遭的新移民女性(其中包括菲律賓、泰國、印尼、越南、柬埔寨、中國等國),近距離交談、交往的觀察心得;以及曾和外籍婚姻仲介公司的深入訪談,我得到的結果是:我們社會,特別是媒體,對新移民女性太不友善,許多報導角度不僅偏差,還充滿歧視,比如她們父母為錢賣女兒、嫁老兵的大陸女子眼中只有錢……的文字或畫面。而最易與她們接觸的販夫走卒,在媒體對跨國婚姻支離破碎的渲染及洗腦下,對外籍媽媽的態度除了輕視就是粗暴。在先入為主的影響下,多半從媒體接受訊息的高官、富豪、知識份子,腦袋對外籍媽媽的印象,自然是負面。 

     促成跨國婚姻的最大媒人是婚姻仲介公司。而隨處可見到的「越南新娘十八萬全包」,甚至「保證處女;保證生育……」的廣告,讓社會對透過仲介公司的是買賣婚姻;她們的父母,為錢賣女兒。其實仲介費用包含男方赴越的機票錢、吃、喝、拉、撒及住宿費,以及女方辦證照、舉辦婚禮、喜筵、婚紗照、VCD等,還有仲介公司要賺的傭金,這樣算來,女方家長能拿到多少錢?

了解隔海娶妻的花費後,對異國婚姻在農村盛行的潛在因素我有點了解。想想在台灣為兒子辦喜事,除聘金、喜餅不可少外,送女方家的禮品、新娘婚戒、謝媒錢、婚紗照、喜筵……花費更大。此外男方家還要修房子,添新傢具等開支。透過婚姻仲介,男方只花20~30萬,一切都搞定;還可到海外當大爺,挑選一個看得順眼,乖巧聽話的媳婦回來。她既是傳宗接代的生育機器;還是夫家免費的外勞;更是兒子生理發洩器,好處太多了。難怪農村的婆婆們,在「吃好鬥相報」的心態下,紛紛鼓勵在本地根本娶不到老婆的兒子,到東南亞娶房媳婦。媒體何時對這種「得了便宜還賣乖」的現象加以譴責呢?

南洋和大陸姐妹願意嫁來台灣的主要理由是:這是富有的地方,藉著婚姻到台灣,可以憑藉自己的才能和力量賺錢,再將錢寄回娘家,幫助父母改善環境。這也是大多數跨國婚姻女子,來台後第一個想法──找工作的理由。至於她們的父母,多認為台灣生活好,與其嫁給沒「錢」途的本國男人,女兒跟著受罪,有機會到富有的台灣,儘管男人老、弱、肢、殘,總比困守家鄉,前途無「亮」好多了。何況現今赴外娶妻的男人,越來越年輕且健壯,能拿到多少聘金(錢)她們反而不在意。說來也是「天下父母心」,卻被媒體說成「賣女兒」,對那些飽嘗戰亂及窮困折磨的善良父母,給他們扣上這頂販賣人口的大帽子,真是「情何以堪」!

就因為媒體以台灣優越的心態報導跨國婚姻,許多外籍媽媽來台最常碰到的尷尬場面是:到菜市場買菜,小販最常問的話題:『先生娶妳花了多少錢?寄多少錢回去?』國台語流利,了解台灣習俗,個性又強悍的外籍媽媽會反擊:『你的女兒有吃大餅嗎?有聘金嗎?台灣人結婚就不要錢?』用這些話堵台灣人的嘴。可是大多數的外籍媽媽,由於語言欠佳,加上受羞辱的憤怒心情,只有氣在心頭口難開。這種言語粗暴,深深的刺傷新移民女性。

至於外籍媽媽人數最龐大的大陸女子,在我們社會是弱勢的弱勢;而嫁給老榮民的大陸女子,更被醜化、抹黑成為貪財、收屍、多婚的族群。整個社會甚至連社福機構,也不肯對她們露出關懷的眼神,更遑論了解她們的苦楚。

「嫁給老兵的大陸女人,著眼點就是老榮民身後的『半俸』」,這是社會對她們共同的認識。事實呢?以我與大陸女子接觸,深入了解後,才知她們想拿「半俸」的風險,比買股票賺錢要高多了。首先老兵要長命,婚後至少要活過六年,她們有台灣居留證後,才算拿到門票。但要等到三年後,她們拿到身分證,才有資格享受半俸。如果老兵有子女,前妻之子女還可和她分享半俸,所得有多少?

我聽過一個大陸媽媽轉述的故事:「有的老伯伯對娶自家鄉的太太極刻薄,除了吃飯不給任何零用錢。沒想到老人突然過世,國有財產局和退輔會的人立即來到,如果大陸太太沒有居留證,老伯伯的房子被查封,存款則被退輔會冷凍,她則被迫遣返家鄉。」許多老伯伯娶大陸女子,找個便宜的佣人是主要動機,「半俸」是誘人的魚餌,她們盡責的做到,結果卻是一無所有。對這種不公不義的事,我們社會有誰同情她們的遭遇?為她們打抱不平呢?

媒體近來一直報導外籍媽媽生出遲緩兒的比例甚高,其實這是以偏概全的誤會。最近有位在農村擔任幼稚園園長的朋友,告訴我一個兩歲遲緩兒的故事:「這是越南媽媽的孩子,她從嫁來台灣,就是夫家免費長工。由於婆家開小工廠,她每天從清晨做到半夜,連懷孕時也不放過,大伯逼她喝咖啡提神熬夜。孩子生下後,她仍是日以繼夜的工作,家人把孩子鎖在房內,沒人關懷。所以兩歲了,反應極差。」園長很感嘆的說:「按道理父母血親越遠,子女越聰明。跨國婚姻孩子心智遲緩的原因,多是夫家對外籍媳婦的歧視、虐待。」  

相信此例絕不是個案,外籍媽媽生下的遲緩兒是先天缺陷?或是後天乏人關懷、照顧?真希望有心人能做詳盡的訪視及研究再下結論。真希望國人能以尊重、包容、憐恤的心情,對待加入台灣大家庭的鄰家女兒──台灣之子的媽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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