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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 我和曲冰布農族朋友到加爾各答,除到垂死之家做義工外,更以窮人方式體驗生活。那天,我們結束在垂死之家的半日服務,一行人走路到地鐵站搭車的途中,突然一位騎腳踏車的東方女子,轉身以國語問我們:「知道地鐵車站在那?」

     我身旁的布農族朋友訝異的問我:「她怎麼有腳踏車?」在我們的認知,很多志工到垂死之家服務,大多兩星期左右,她如何在短時間擁有交通工具?自然引起我們極大的好奇。

沒想到我們在加爾答最後一夜和她見面了,原來她就是帶隊的姜樂義老師口中,鼎鼎大名的葉培──她是香港人,在垂死之家做了五年的志工。她的印度籍男朋友,以及由香港到加爾各答,在電視台工作的好友,和我們在住宿地附近的中餐廳見面。

垂死之家的志工,絕大多數都是短期服務,從一天到數個月都有。目前持續在垂死之家做志工,年資最久的是位德國人,他已做了十四年,最近得到教宗的表揚。年資次長的就是葉培,她原來在香港跑新聞。

志工沒有收入,他們在加爾各答靠什麼生活呢?葉培說:「加爾各答生活很容易,一個月三千盧比(約台幣兩千四左右)就夠了。我目前租房子,自己煮三餐,因為吃素,而這裡蔬菜很便宜,一公斤菠菜只要八盧比(台幣六塊半),開銷不大。我的經濟來源靠給香港媒體寫稿的收入。」

那位德國志工又靠什麼生活?葉培說:「他原來是銀行家,懂得投資,生活不成問題。最近他在德國的朋友,為他募得五千歐元。他買塊地,做為弱智小孩的家,因為這裡很多父母,會拋棄智障的小孩,讓他們四處流浪。」

她能在垂死之家工作五年,想來該是基督徒。葉培卻說:「我是無神主義者,不信任何宗教,在加爾各答的五年,沒去過教堂。」她為什麼來到垂死之家,且一做就五年呢?

葉培娓娓道出緣由,她說:「我在一九九九年閱讀德肋撒修女的自傳,深受感動,於是到加爾各答的垂死之家看看。其次,當年香港謠傳兩千年是世界末日,我想既然人類要走向毀滅,何不辭去工作,到加爾各答看看!我到『垂死之家』服務一個禮拜後,決定待下去,於是買輛腳踏車代步。

走在加爾各答的街頭,給人的感受不是貧窮,就是髒亂,她怎樣看這都市?葉培輕鬆的說:「這裡的人挺好,待人和動物都很友善。我想因為他們大部份人吃素,個性不暴戾。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葉培在垂死之家的觀察

葉培剛做志工時,最受不了的是:每天見病人受疼痛的折磨,特別是經常照顧身體潰爛,甚至生蟲的病人。那時她常在心裡和上天對話,她問上天為何要讓人受那麼多痛苦。在印度這幾年,她最大的改變是對「苦」的看法。

她在「垂死之家」認識的印度女友,先生在銀行任職,兒子讀醫,是個幸福的家庭。沒料到在很短的時間,兒子因車禍意外過世,先生則因喪子後傷心罹癌,也很快的去世。這位印度媽媽在經歷人生大慟之後,明白上天賜給自己美好的事物,也可以將它拿走;如今單身,可以將自己的愛分給其他的人。從印度媽媽的遭遇,葉培的感受是:在香港見到很多人的心靈很痛苦,因而自殘,以為可以減輕痛苦。其實痛苦背後有積極意義,問題是人能不能學會。

認識了苦,她還明白了愛,特別是無條件的愛:「從小到大,我們所受的教育,讓我們意識到『愛』是有條件的。我們若能對一個陌生的人,不介意他的骯髒和惡病,可以為他付出,這就是無條件的愛。」

葉培在「垂死之家」的工作,包括替體弱的病人餵飯、清潔病人的大小便、洗傷口……甚至唱歌娛人,只要是照顧病人的工作,她都會做。

     現在的葉培,對病人最熱衷的服務是逼他們復健。她的分享是:「不是所有進入『垂死之家』的人都會死,很多人經過調養及復健,可以健康的離開。可是我們發現有的志工太好心,餵病人飯,也幫病人洗澡,沒過多久他們的自理能力退步,以後真的全依賴志工,也很快的死亡。我們現在先評估病人的復原可能,再勉強他們做復健或運動。」

     「垂死之家」的志工,多半是上午工作,下午休息或在加爾各答做都市旅遊。葉培目前的做法是:利用下午時光學印度音樂、舞蹈,還在大學修「災難管理學」。她笑著說:「兩年學費才八千盧比(台幣六千四左右)很划算的!」

在「垂死之家」服務五年,她最大的感嘆是什麼?葉培的感受是:「世界本來就走到末日,人類根本就有很多缺點,製造不少問題,真是咎由自取。」我記得那天是十二月八日深夜,誰能想到十八天之後,南亞諸島因海嘯造成十多萬人的喪亡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葉培對各國志工的觀察

     我們在垂死之家、重病之家、兒童之家所見到的志工,多半是來自歐美澳的白種人;黃皮膚黑頭髮的志工,則多是日本、韓國人;華人則以香港、新加坡人為多。

     談到志工來源,葉培五年來的觀察是:「很多洋人是自助旅行來到加爾各答,就在垂死之家做短期服務,然後再接著旅行。歐美澳的長期志工,多半是老人家,由於白種人對印度的酷熱受不了,加上得回家處理私事,於是他們像候鳥般,每逢熱季就回國幾個月。九一一之後,因賓拉登藏匿在巴基斯坦,而印度就在隔壁,歐美白人擔心被攻擊,都不敢來加爾各答,那段時間也是白種志工最少的時期。

     至於東方人,則是日本人最多,簡直像潮水般湧來;韓國人則大多是神學院的學生,在此地多是短期服務;三年前華人較少,目前人數多些,中國因簽證不易,只有一名女子來此服務;台灣人都是有組織的團體行動,較少有個人行動,這也是很特殊的現象。」

     為什麼華人不熱衷志願服務?葉培的答案是:「香港人喜歡工作,卻不喜歡這裡的環境;其次很多華人的想法是:有這麼多人幫他們,我們不必再幫他們;還有人會想,我們國家也有許多窮人,為什麼不幫助自己人呢?這些都是讓華人卻步的理由。」

     或許台灣人對自己英文能力沒自信,不敢到加爾各答做志工。葉培大笑的回答:「日本人的英語更破,他們就敢獨自在地球各角落旅遊、探險,語言絕不是台灣人不來的障礙。妳仔細想想:中國的傳統教育,並不鼓勵學子出外遊盪。因而中國人變得很膽小,除非有十足把握,他們才敢踏出腳步。說白了,中國人缺乏冒險精神,而非英語能力不足,才不敢單獨來服務。」

     我覺得葉培對台灣人在加爾各答缺席的理由,說得很客氣。台灣自助旅遊風氣極盛,卻沒人到加爾各答服務,我的看法是:「主因是太少人去印度了!」其次,我們還沒有「地球村」的觀念,出國只為滿足自己搜奇,購物、遊玩、炫耀等慾望,幾乎不關懷當地的文化及百姓生活,當然更沒有留下來做志工的念頭。

     說到這,我忍不住想抱怨教會,這些年教會週刊上的「朝聖」活動不斷,卻沒有任何團體發動到加爾各答做志工。姜樂義算是開風氣之先,帶領布農族教友去印度,做關懷弱小肢體的生活體驗。我希望從今年起,源源不斷的台灣教友團體到加爾各答做至少半個月的服務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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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wang0802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4) 人氣()